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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蘿蔔我的田
王文華
2023/01/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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插畫/王海薇


兔子老爹有片蘿蔔園,種了整整十萬顆紅蘿蔔,他和廠商說好了,除夕那天來採收,收了蘿蔔賣了錢,兔子老爹可以安心過好年。

  奇怪的是,他在園子裡,經常看見有些紅蘿蔔被咬了一兩口,然後就丟到一旁。

  「糟蹋食物,這不可以!」

  「而且,我的蘿蔔我的田,它們都是我的錢。」


  兔子老爹想抓住小偷,天天在蘿蔔園子裡巡邏。但是他起早摸黑,卻什麼也沒抓到。怪來怪去,都怪他耳朵聽力不好,年紀越大,耳朵越聽不到,除非面對面,否則不管誰跟他說話,他都得再問一句:「啊!你說什麼?」

  為了抓小偷,得把耳朵的毛病治好,村子裡的山羊醫生,聽說醫術好,兔子老爹特別去找他,問他該怎麼辦?

  「兔子耳朵長,這簡單,我在你耳朵裡,放一隻收音螂⋯⋯」

  「收音螂?」

  「收音螂很怕冷,卻愛蒐集聲音,你的耳朵毛絨絨,他們一定很喜歡,讓他住進去,什麼聲音,他都會抓給你。」

  收音螂比米粒還要小,卻有好幾條天線一樣的耳朵,他一住進兔子老爹的耳朵裡,那些天線全都往外伸,迎著北風,側耳傾聽。


  哇!兔子老爹的聽力變犀利了,他聽見屋外螞蟻說話,路口蜻蜓吵架。

  「收音螂喜歡收音嘛!」山羊醫生說。

  兔子老爹付了十根紅蘿蔔當醫藥費,興沖沖的回到家。

  嘿~他聽見田邊有陣咔嗞咔嗞的聲音,他衝過去,沒錯沒錯,有隻小灰兔,正趴在他的蘿蔔田裡啃著呢。

  「小偷!」兔子老爹大叫。

  「我太餓了,忍不住,我只咬一小口。」

  「你咬一小口,我再也不能賣,要吃紅蘿蔔自己種。」

  「我不會種紅蘿蔔啊!」

  「那是你是煩惱,快走快走!」


  小灰兔剛走,收音螂又傳來新訊息,田的東邊有動靜,嘩啦嘩啦,好像有誰在拔紅蘿蔔⋯⋯

兔子老爹悄悄跑過去,沒錯,一隻小白兔正使勁扯著他的蘿蔔。

  「停停停停。」兔子老爹大叫。

  「怎麼啦?」小白兔問。

  「我的蘿蔔我的田,誰也不能咬一點,要吃自己種。」

  「我挖不動泥土⋯⋯」

  「自己的事自己處理,快走快走。」


  趕走小白兔有小花兔,請走小花兔,換成小黃兔⋯⋯

  連續幾天,蘿蔔田隨時都有警報響,兔子老爹東奔西跑,一刻不得閒。

  直到很深很深的夜裡,兔子老爹終於躺到床上,他正想好好休息,收音螂又收到聲音了,那是幾隻兔子。

「小偷兔子,小偷兔子又來了。」兔子老爹準備下床了。

「停!」收音螂最新報告,那些兔子繞過他的田,邊走邊講:「別走進去了,那個吝嗇鬼,連蘿蔔葉子也不讓我們吃。」

  兔子老爹大喊:「那是我的,都是我的。」


  北風裡,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音:「我又餓又渴,我只吃點葉子行不行?」

  「妹妹,別去,兔子老爹會生氣。」

  「可是我真的好餓啊!」那陣小小的聲音,不斷的傳來,收音螂的收音品質真的太好了,就算那個聲音越來越遠,他還是聽得到。

  「我肚子好餓!」

  「我的肚子好餓!」

  兔子老爹爬起來大吼:「你們為什麼不自己種,為什麼要懶惰?」

  老爹睡不著了。


好多好多年前,他還是小兔子,也曾經在寒冷的冬天裡,餓到睡不著。

那年,他幸運的遇到一隻老兔子,老兔子送他半顆蘿蔔,要是沒有那半顆蘿蔔⋯⋯

老兔子還跟他說:「勤勞是寶,你要自己勞動,自己努力,才不會餓肚子啊!」

「勤勞是寶,勤勞是寶,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勤勞一點呢?」兔子老爹搖搖頭,拍拍耳朵,讓收音螂準備好,他跟著小兔子的聲音,走了幾里路,終於在山腳,發現他們:那是幾隻瘦巴巴的小兔子,白天他曾遇過的,有白有灰有黃有花,他們的屋子很小,沒有門,沒有屋頂,天氣這麼冷,只能抱在一起取暖,一隻又一隻的小兔子,在睡夢中,還不斷喊著:「我肚子好餓,我肚子好餓!」

  「真是一群⋯⋯」兔子老爹搖搖頭,回田裡挖了好多蘿蔔,悄悄回來,放在他們的屋子裡:「吃完了,我再來!」

  回到家,收音螂最新報告,另一邊山腳,有隻老兔子餓得牙齒打顫⋯⋯

 

  除夕那天,大卡車來了,商人發現:「看起來,沒有十萬顆蘿蔔啊!」

  「沒有十萬,也還有九萬啊!」兔子老爹笑了:「勤勞是寶,但是分享更好。這比我賺大錢更重要。」

  蘿蔔的時候,蘿蔔園裡,跑出來好多好多小兔子,有白有黃,有花有灰,他們一邊幫忙拔蘿蔔,一邊說:「過完年,我們還要來幫忙種蘿蔔。」